608 复数与唯一
……
大星术师苏旭？
马修恍然。
难怪给自己的压迫感这么强，那可是能拘禁天龙的强大存在！
他沉吟几秒，倒也反应了过来——
癫狂秒针口中的不久之前，恐怕便是千年以前的事情了。
毕竟，对于这种横跨漫长时间的黄昏造物而言，千百年的时间也只是眨眼或者打个盹的事情。
马修好奇道：
“您和他打过照面？”
图灵点了点头：
“那是个不讲道理的家伙，而且实力强大到不可思议，当时操控这具身体的人是洛阿，他不服气和对方打了一架，在我没有拖后腿的情况下，他被苏旭揍得鼻青脸肿，可惜后者明显留了分寸，不然我也不至于现在才解脱……”
马修微微咋舌。
同时对于大星术师的实力也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。
见马修满眼好奇，图灵补充了一句：
“如果你遇到他，一定要小心，他虽然看着只有传奇的实力，但凭借匪夷所思的手段，瞬间爆发出来的战斗力甚至有可能压过上位传奇！”
“但苏旭并不是我见过的最强的东大陆强者。”
“东方大陆最强的那位，还是苏国的皇帝，他完全是另外一个级别的强者了……”
“粗暴一点来形容的话，那位大概就是当代的伊莎贝尔，在某些地方会有点差异，但大差不差，同样非常蛮横……”啊
“在那个年代，在东方大陆，皇帝境界是一个最强境界的代称，但除了皇帝本人，几乎没有人能够接近那个境界，那是比神法师更加玄妙的境界……”
图灵的眼里充满了追忆之色。
马修诧异道：
“苏国皇帝有这么强？”
“那为什么在坐拥皇帝和大星术师的情况下，苏国最终的结局却是覆灭？”
“他们是被深渊搞得那么狼狈，还是通罗众神使用了某些奇特的手段？”
图灵摇了摇头：
“苏国的毁灭是一段悬案，即便对于我们这些存在来说也是布满疑云的一段历史。”
“在很长一段时间里——不，即便是现在，东大陆对于我们黄昏造物来说都是一个禁忌之地，那里太神秘了，皇帝和星术师通过强大的仪式场遮蔽了窥探的视线，我们很难得知事件的全貌。”
“但我可以确定的是，无论是深渊还是通罗众神，他们不可能毁灭苏国。”
“主要问题可能还是苏族的皇帝主动背负了太多东西。”
“他是我见过最有权势也最有野心的统治者，他很强大，但却主动背负上了几乎所有生灵的命运。”
“他的结局也是显而易见的……”
“我猜测他是因为背负太多最终导致失控、崩溃。”
“到了最后，他极有可能是自己和自己在战斗……呵，这个层面我没办法跟你解释太多，如果有朝一日你能触摸到那个境界你自然会明白，为何自己才是自己最大的敌人。”
背负太多……
马修的心情稍稍有些沉重。
他依稀记得瘟疫之女凯莎也曾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。
她叮嘱自己不要背负太多本不属于自己的使命和责任。
莫非是因为看到了苏国皇帝的前车之鉴？
马修并不清楚。
但他猜测这二者之间或许有关联。
图灵又说：
“其实伊莎贝尔的情况也差不多。”
“你们这些人类强者，在我看来最大的问题就是喜欢给自己套上一些无用的枷锁，打起来也是束手束脚的，根本不敢敞开了打。”
“如果伊莎贝尔愿意全力释放，整个多元宇宙恐怕也只有寥寥几位能够活下来，其余存在也只有化为尘埃的机会……”
即便是明白伊莎贝尔的强大，马修也有点难以想象：
“包括虚空？”
图灵肯定的说：
“包括虚空！”
“尤克鲁斯，天龙，虚空之鲸芬里尔，还有物质界的那几位特殊的存在，只有他们能幸存下来。”
“这并不是因为他们有多强大，而是因为他们是唯一的存在。”
这家伙似乎谈性颇浓。
不知道是不是被洛阿封印了太久的缘故。
马修内心警惕心不减，却也顺着对方的话说了下去：
“唯一的存在？”
“这是什么意思？”
图灵瞥了他一眼：
“这倒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秘密，但太早知道反而会引发痛苦。”
马修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。
图灵却挥了挥手，用一堵无形的墙将可可、露露一大一小两只妖精挡在了外头，急的她们直瞪眼。
马修哑然一笑。
图灵严肃地说道：
“你应该知道镜宇宙和原宇宙的关联。”
“在此基础上进行无限反推，我们可以得知宇宙是无限的，每一个原宇宙都有可能是其他宇宙的镜宇宙，每一个镜宇宙又都对应着其源头的原宇宙。”
“而从这个浩瀚的视角出发去看待无限宇宙中的无限生物，你会发现绝大多数生物都是可替代的，可批量复制黏贴的。”
“这些绝大多数的生物，被我们称为「复数」。”
“复数随处可见，毫无价值，也没有意义。”
“唯独有一类生物，他们找到了一些特定的路途并坚定前进，最终产生了生命的蜕变，从复数进化成了「唯一」。”
“而那一条条通往唯一的路，就是「超脱之路」，也有人称为「飞升之路」。”
“洛阿已经找到了超脱的路径，他跟着伊莎贝尔离开镜宇宙并前往原宇宙，就是在践行他的超脱之路。”
“而我，也已经看到了超脱之路的曙光，也在朝着属于自己的「唯一」前进。”
“在未来，比伊莎贝尔全力以赴更加恐怖的浩劫即将到来，只有成为唯一，才能最终幸免并超脱……”
马修沉吟道：
“需要多么强大的力量，才能完成超脱，成为唯一？”
出乎预料的是。
图灵竟摇了摇头：
“成为唯一并不需要多强大的力量，只需要特定的契机。”
“有些时候，哪怕是很弱小的生命，只要他足够幸运，也能成为唯一。”
“唯一并不是衡量力量的尺度，它更像是一种特殊的位格，或者一个特定的词缀，一则奇怪的标签……”
“它仅为极少数存在而生，并附着在他们身上，使他们不凡、超脱……”
“一旦拥有了唯一，你便不可复制，无法替代，这就是超脱的意义。”
马修露出似懂非懂的表情。
图灵继续解释说：
“事实上，在你认识的人里，就有一个弱小但唯一的存在。”
“还记得那只叫「小溪流」的妖精吗？”
“她的灵魂纯净程度独一无二，是整个宇宙中最干净的。”
“因此她生来就是唯一。”
“她是最纯粹的妖精，如果没有外力干涉，她会成为新的妖精女皇。”
“当然，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，洛阿发现了她，于是提前一步将她收下，培养成了自己的信徒……”
“可即便如此，也无法改变小溪流唯一的属性。”
“她是幸运的，特殊的，生来就是超脱的。”
“可绝大多生物没有那么幸运，那就只能去努力追逐即将到来的浩劫前的那一线契机……”
小溪流居然有这么逆天的属性？
马修此时已信了大半。
他每次见小溪流的时候都有一种很特殊的感觉。
对方的灵魂相当清澈纯净，有一种天然的美感。
原来是这个原因。
但马修也隐隐感觉到，图灵不会平白无故告诉自己这些秘密。
对方肯定有所企图。
果不其然。
图灵画风一转：
“而想要成为唯一，其实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多结识几个已经超脱的存在。”
“你很幸运，已经和不少唯一的存在结下了关系。”
“但我即将介绍给你的这位，哪怕在几位唯一之中，也是极为特殊的存在……”
马修伸手打断了他。
他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图灵：
“你为什么要给我介绍唯一的存在？”
图灵笑着说：
“受人之托。”
马修不假思索：
“埃克蒙德？”
图灵点了点头：
“本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。”
“没有他刻意的牵线搭桥，你压根就没有面见那为唯一存在的机会。”
马修表情不变，神情仿佛在沉思和推敲。
图灵提醒说：
“你得罪了尤克鲁斯，伊莎贝尔已经离开，如果不再结识一位真正的大人物，接下来的日子恐怕未必好过。”
“别辜负了埃克蒙德的一片苦心，他是我见过最厉害的掮客，但我即将要给你介绍的那位，即便是埃克蒙德也要付出很多才能拿到引荐的资格……”
马修不为所动：
“你先别说他的名字，给我一些线索，我想知道他是谁。”
他不是想和图灵猜哑谜。
而是如此强大的存在，在图灵口中可以和尤克鲁斯相提并论，那么轻易提起对方的名字就会招致一些不必要的麻烦。
既然是引荐。
那么马修也存在拒绝的可能性——
前提是在图灵说出那个名字之前。
图灵不悦道：
“难道你担心埃克蒙德会害你吗？”
“他可是费了不少功夫……”
马修忽然开口道：
“你不用说了。”
“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……”
“我选择拒……”
拒绝二字还未说出口。
图灵的表情忽然变得狰狞而狠辣：
“你以为你能拒绝我？”
“这里是奥术荒野，是我的地盘！”
“小子，既然你不识好歹，就别怪老子动作粗鲁了！”
“给我滚下去！”
说罢。
周围的空间开始塌陷。
马修本能的想要反抗，却发现一股强大的吸引力牢牢锁定了自己！
那是位面法则的力量！
“图灵……果然已经彻底掌控了奥术荒野……”
这个念头刚刚浮起时。
马修已经来到了另外一片空间。
他的耳边还传来图灵的骂骂咧咧：
“老子已经收了埃克蒙德的好处费，总不可能退回去……”
马修苦笑一声。
在刚刚那一刹那，他其实是有能力脱身的，但出于好奇等因素，他还是鬼使神差的决定过来看看。
当下他打量四周。
随即便接连倒吸好几口的凉气——
入眼之处全是巨大而斑驳的阴影。
一部分阴影中有蠕动的巨物，犹如行走的火山般巍峨震撼。
阴影构筑的群山之间。
有一座巨大的拱桥从山的那边延伸至马修面前。
马修回头看了一眼。
身后的些许空间还算色彩斑驳。
可越往拱桥处走去。
色彩逐渐变得单一，仅剩下无尽的黑与白，最终组成了苍凉的黑色。
感知告诉他。
前方的物质空间并不稳定，随时可能崩塌。
每时每刻都有大量的要素从中流逝，流向那些斑驳的火山阴影之中。
就在这时。
马修注意到那座拱桥之下也聚集着无数黑色的物体。
那些物体形状怪异，也长着一张张类人的面孔，与参差不齐的四肢或尾巴。
这些类生物争相朝着拱桥上方涌来。
可底下却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们牢牢锁定在桥下。
马修看着他们相互厮杀、竭力挣扎，却始终脱离不了那股恐怖的下坠之力，最终不断地溺亡在那无尽的灰色色块之中。
他的内心不禁涌起一阵悲凉。
下一秒。
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：
“止步。”
“再往前走，你也会变得和他们一样。”
马修猛然惊觉。
他低头一看，冷汗迭迭——
不知从什么时候起，自己竟然已经来到了拱桥的边缘，距离下方的灰色色块并不遥远了。
“不要凝视。”
“凝视即是接近。”
“不要怜悯。”
“世间万物都有其宿命，无需你多情。”
温和的声音接着又从桥上传来。
马修心中一定。
他抬起头，等待声音的主人从桥那边走过来。
他也发现。
自始至终，这里就只有桥对面那位传来的声音，在此之外万籁俱寂，就连桥底下的“鬼怪”们的挣扎，也没有一丁点的声响。
“很安静吧。”
“对你们人类来说，喧闹已经成为习惯。但对于其他地方的很多存在来说，声音，其实是弥足珍贵的痕迹。”
声音越来越近。
马修忍不住踮起脚尖。
直到拱桥的那头，出现了一个极为矮小的身影。
马修有些惊讶。
那身影只有巴掌大小，外形酷似他此前见过的「怯蕴阿灵」，也就是一只不起眼的太空精魄。
太空精魄闪烁着幽蓝色的眼睛，语气平静温和：
“你应该知道我的名字。”
马修微微低头：
“当然。”
“「船长」之名，如雷贯耳。”
……